不是那个瓜

《一见相思桃》第十四章

兮然听到张逸离这般颓废,想要再多说些什么,忽然腰间玉笛颤动,心想定是他来了,不自觉脸上漏出笑意。兮然看了一眼青云渺,见这个姑娘神色凝重,对张逸离应甚是上心,踏实说到 “这位姑娘照顾好张公子,我去门口迎下客人。”说完兮然又抬手指了指一个缠满藤蔓的长廊,“从这里走过去,就是客房,你们先可在那里休息,看好他,可别让他做了什么傻事。”

    兮然扬袖化成烟雾,出现在仙殿门口。一见来人,急忙跪下行礼。

    来人正是兮然的师祖惘画禅。

    惘画禅乃仙帝的徒孙,自上古年间,仙帝带八名弟子舍命镇守八荒之后,他的徒孙便成了仙界辈分最高的仙人。

    说是辈分最高的人,但惘画禅却同其他师兄弟不一样,他看上去也不过是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,高挑的身形有些纤瘦却将衣衫撑起的刚好,眉间一颗淡淡的红痣,衬得脸色红润。鬓角青丝落至肩前,与衣着的白色缎布相应,说不出的清雅,像是水墨画里走出的人儿。

     兮然知道师祖来不是为了别的,定是为了师父酿的清酒,便开口说到,“师祖,师父猜到您的酒快喝完了,所以早就命我给您备着。”

    惘画禅点点头,没有说话,径直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兮然每次见到惘画禅都甚是开心,如沐春风般止不住喜悦,此刻见惘画禅进了院子,急忙起身跟到惘画禅身后来到了师父的酒窖。

    “你师父酿酒技术一流,却小气的很。”惘画禅打开一坛酒闻了闻,清酒的香气扑鼻而来,他满意的点点头,盖上布塞,袖子拂过,这坛子酒就被收走了。

    兮然笑到,“师祖,师父也是怕您喝多了不是,所以,这次您还是只能拿三坛。”

    惘画禅立刻不高兴了,一边手指着兮然,一边又开了一坛酒闻了闻,“你和你师父一样小气,每次只让拿三坛酒哪里够我喝。”话落便将那坛子酒也收下了。

    兮然一边着惘画禅抱怨,一边转身走到木架后,从一块粗布下搬出一个大坛子,笑嘻嘻的指了指,“师祖,师父说只能让您拿三坛子,却没说拿多大的坛子,我给您备的这个怎么样?”

    惘画禅乐开了花,直接将这个 比腰还要粗的一坛酒也收了。“刚才的话我收回,你比我那个徒孙可孝顺多了。哈哈哈哈”

    兮然见惘画禅这样说,嘴巴撅了起来,“您又不老,说哪门子孝心呢,只是知道您喜欢喝酒,所以才背着师父藏了这个大坛子。”

    惘画禅看着兮然贫嘴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,抬手勾了他鼻子一下。又见自己三坛酒都拿好了,背过手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兮然心里还是不太高兴,自己特意换个大坛子装酒,又将酒的稠度调低了些,想着既堵上师祖的唠叨又能让师祖少沾些酒水,这样两全其美的心机可不是他对谁都愿意费的。

    兮然回神的时候见惘画禅都快走出去了,急忙追了上去拉着惘画禅的袖子,小心说到,“师祖,您在这里住上两日吧。师父去人间历劫了,我自己在这仙府也是闷的很。”

    惘画禅皱了皱眉,“你也知道我这人换了地方睡不着,住上几日恐怕不行,一日倒是可以。”

    兮然松开袖子,掩不住的笑意“那好吧!我先带您去看看师父种的花草。花都开了,甚是好看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惘画禅随着兮然来到花园。才迈了两步忽然脸色突变,些许震惊的看着兮然,“兮然,你师父可是得到了什么奇物?”

     兮然茫然的摇头“没有呀?哦是指我这腰间的溢水葫芦么?”

    惘画禅摆摆手,鼻子用力吸了吸,绕着花园左看右看,像是找寻什么。

    “师祖您找什么?”

    “花香,桃花香!”惘画禅有些激动。

    “不会吧,师父此前觉得院子里桃花开的不够好,全都除了,怎么会有……哦您是说,相思桃的桃花香吗?”兮然问到

    惘画禅立足,目光炯炯,“你,这里有相思桃?!怎么可能!”

    兮然无奈的拍了拍脑门,“相思桃倒没有,桃仙有一个,并且还要死要活的,师祖闻到的应该是就是他了!”

    惘画禅更惊奇了,“你再说一遍,相思桃仙?她在哪?”

    兮然指了指客房方向,“喏,在那,不过师祖还是别过去招惹他,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,”

    惘画禅若有所思的看向客房那边,缓缓说到,“到底怎么回事,说给我听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张逸离坐在客房里,心还是不能平静。他发现他自己极力想摆脱掉的东西反而在不断占领侵占他的理智。一但遇到与情感有关的问题,他消极的一面就闯出来,让他心疼难受的死去活来,让他如疯子般发狂发癫。难道命运在复制粘贴吗?张逸离在想兮然说的那个上古相思桃仙,会不会自己最终也会落个疯疯癫癫的下场?如果真是这样,与其这样苟且活着,倒不如彻底消失,省去日后的痛苦。

    张逸离眼睛偷偷撇向青云渺,见青云渺一动不动的盯着他,想来是怕他去寻死。

    张逸离面无表情的抬手摸了摸青云渺的头顶,算是安抚,之后走到床边躺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你要睡觉吗?”青云渺小心翼翼的问到。

    “嗯”张逸离回应着,然后就闭上了眼。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外面夜色昏暗,张逸离不曾想仙界也有云遮月的情景,悄悄走出房门,在手中化出了一团荧光。

    屋里青云渺盯张逸离盯得困乏,趴在床前睡着了。也是因为这样,张逸离才有机会起身偷跑了出来。

    他这样偷偷摸摸不为别的,就为死的时候别被人打扰。

    张逸离在花园的葡萄架下停了下来,抬头看了看垂下的一串串葡萄,想起杨九录府上也有这样一架葡萄,只是那的葡萄都还青着。张逸离摘下一颗葡萄放进嘴里,甜味呛到了嗓子逼他紧咳了两声。“杨九录曾和他说过他种的葡萄甜的呛人,恐怕和这个味道差不多吧。”张逸离嘴角不由得翘起来,仅几秒,又垂了下来,“没机会尝你种的葡萄了。九录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张逸离手掌中的荧光化成一把匕首,金属的光泽让这把匕首看上去异常冰冷。张逸离闭上眼,握住匕首,反手朝着心脏的位置扎了进去。

    血流了出来,张逸离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,瘫倒在地上,此刻他能感到心脏在胸腔中抽搐,他很高兴。

    

    张逸离慢慢躺平,透过葡萄架的缝隙看向夜空。仙界与人间的天空无异,无数颗星星在努力闪耀着自己,可它们也有累的那天,那时它们也会暗淡最终成为一颗不再耀眼的白矮星,所以有什么可惜的,星星亦是如此,我算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心脏还是疼,身体被痛觉刺激的不断抽搐。张逸离虽然虚弱,却仍保持着清醒。是扎歪了么?怎么还不死?

    张逸离咬咬牙,抬手再次握住匕首,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,胃部的血反流,顺着食管上涌,从嘴里喷了出来。他再次将匕首朝向自己。

    “一刀还不够吗?”一个磁性的声音响起,随后手被紧紧握住,刀也抢了下来。“你以为扎自己几刀就能死吗?如果这么容易死谁还要想成仙?真是蠢材!”

    张逸离看了过去,“你,是谁?管我做什么!”

    “我是兮然的师祖惘画禅,你不在我师门,叫我画禅即可。”

    张逸离没好气瞪了惘画禅一眼,“多管闲事。”

    惘画禅倒是很有耐心,语气未变“我可不是多管闲事,你就是把你这肉身扎成马蜂窝,你也还是这样清醒着。”

    张逸离费力坐起来,低头看了看胸口流血的伤口,“你肯定在我扎第一刀时候就在这了,怎么不制止我?分明要看我笑话。”

    惘画禅哭笑不得,“刚才还说我多管闲事,现在又怪我不早出现了?我确实一直在这赏月,是你贸然过来寻死,既然想死那就让你体验一下未尝不可。”

    惘画禅说完,手掌轻轻附在张逸离胸口处。一股暖流进入,疼痛感慢慢消失。不一会儿,伤口就愈合如初了。

    张逸离见自己体力也有所恢复,站起来坐到石凳上。“谢谢!”张逸离还是决定表示感谢为好。

     “相思桃本就是痛苦的灵物”惘画禅说到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多少?”张逸离问,既然惘画禅是兮然的师祖,那应该了解的更多吧。

    惘画禅叹气到,“说了解也并没有多少,但上古那位相思桃仙我倒是认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,你认识?!”张逸离觉得不可思议,大家都是传说听闻,到他这里竟然认识?

    惘画禅继续说到“实不相瞒她是我师妹,惘不期。这件事我对我的徒弟们都未曾提起过。”

    “师妹?她是个女的?”

    “怎么?你对女人有见解?”

    “不不不,只是听了一些关于她的传闻,觉得女人来承受这些更不容易吧。”

    惘画禅眼里湿润,“确实不容易,我见过不期她伤心难过得样子,那时我的师父和我说,那是她的命数。要么度过去,要么就完了,别人帮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她……”

    惘画禅看着张逸离,看了很久,目光暗淡了下来,“她比你要坚强的多,她不管多难过,目光里从未有过一丝悔意,她也从未曾想过让自杀这等蠢事。”

      “和我讲讲她的故事吧”

    “她的故事,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,况且,她的故事对你一点帮助也有不了,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。”惘画禅将腰里别的酒葫芦拿了出来递给张逸离。

    张逸离摆摆手,“不喝,喝完了会出丑。”

    惘画禅还是执意将酒塞到张逸离手里,“试试这个酒,这是荧水亲自酿的,他的酒可不一般。试试吧!”

    张逸离将信将疑的喝了一口,味道醇香,也不辣口,“确实不错,到了喉咙处还有一丝甘甜。”张逸离又接连喝了几口。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张逸离再清醒时,已经到了第二日。

    见青云渺还趴在床前睡着,张逸离轻轻起身将她抱到了床上。

    昨日是个梦还是自己真的醉了被人家送了回来?

    张逸离来到葡萄架下看了看,地上未有血迹,也看不到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。

    正当疑惑,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,他转身一看,正是惘画禅。既然那不是梦,怎么?

    “难道你想被别人知道你昨晚偷偷自杀不成?”惘画禅笑问。

    张逸离甚是尴尬,红着脸表示感谢,“谢谢您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说这酒厉害吧,喝了忘千愁。若是荧水早些年出现,我师妹怕会少了很多眼泪吧。你今后若是再有苦恼时不如拿这酒顶一顶。”

    “这酒虽解千愁,却只得一时,不能一世,不过还是要谢谢您。在下昨晚本还有一事要问,却不想自己醉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您师妹现在在哪?”

    惘画禅转向别处,“我说过关于她的事你日后自然会知道,她最终如何和你也无关,对你也没有什么作用。她能做到的你未必可以,你能做到的她又未必可以。何故只看着别人,关心别人呢?你若甘心做个垂死鬼,你就是个垂死鬼,你若用心做个英雄,你就是个英雄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你若甘心做个垂死鬼,你就是个垂死鬼,你若用心做个英雄,你就是个英雄。惘画禅的一番话似乎将张逸离心里压住的石头抬了起来。他反复琢磨着,领会着。

    的确,前世是自己忘不掉舍不断,曾以为自己可以坚定的一死了之是何等勇气,其实死不是在面对,是在逃避,自己的那份勇气不是舍弃的勇气,是临阵脱逃的衰气。而现在,对于杨九录的那份感情,仅仅才露头角,就被自己懦弱的否定了。

    张逸离忽觉内心坚定万分,自语到“如果我真的可以让自己不再因为前世的痛苦烦恼,我就可以接受他了。”张逸离自语到,随后看向惘画禅,“我愿意再试一试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惘画禅会心的笑了,“不如拜我为师吧,除去喝酒,开导小朋友,再教你些别的本领。”

    张逸离喜不自胜,“师父在上, 请受……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且慢,我不教笨徒弟。”  惘画禅伸手,拿着一把宝剑,化身烟雾瞬移到了院落中央。

    

    张逸离目不转睛的看着惘画禅舞剑,剑锋所至,将院落中掉落的花瓣一众挑起,起初只是跟随着剑锋上下舞动,看似有些柔美,随着惘画禅的速度逐渐变快,剑速将空气不断搅动,瞬间惘画禅周围如同风卷残云,花瓣似刀片一样,所到之处均留下深深的疤痕。

    张逸离不由得退后了几步,摸摸自己的眉上,“荧水就是这样害得自己“毁容”吗?”

    

    惘画禅收了剑,转身看着张逸离,“刚才你可看清了?”

    张逸离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那,三日内,若是学会了,我便收你为徒。”

    张逸离刚要应下来,身后忽然有人大喊,

      “不行!我不同意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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